电子“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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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3-08-11 22:38

第一步,更换账号。


第二步,更换阵地。


第三步,删除原账号的信息足迹。


更换住址,更换城市,抹去原本住所的痕迹,电子搬家与现实生活中的搬家别无二致。随着社交平台的日益泛化,平台算法能力的日益强大,原本自己的隐私小窝难逃被亲友发现的结局。


不少网友直呼:“不想在公共社交平台碰到熟人。”当代人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自己原本隐秘的社交账号突然被父母、朋友所关注,于是电子搬家便孕育而生。


越来越多人希望能在网络空间拥有自己的一处世外桃源,不论是为了“发疯”还是深夜“emo”。在如今交流如此便捷的时代,人们却越来越期盼有一个能够自说自话的私域。


(小红书用户讨论“电子搬家”的留言)


当我们翻看手机,不难发现社交软件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线上社交从原本现实生活的附属品成为实际生活的重要延伸。不同的社交APP不仅连接着亲朋好友,还有素未谋面的网上邻居。


但电子搬家仅仅是出于人们对私人空间的渴望吗?在互联网世界垂类化的发展趋势下,不同的社交平台承担着各自独特的社交功能,我们依赖它们从中获得情绪价值,同时也在不被人知的平台摘下面具,回归真我。


在不同的社交平台我们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当我们被迫离开原本的“房间”时,我们又该如何搬进另一处陌生地带?


遁形的电子搬家:在虚拟空间重构隐私边界


电子搬家并非一件新鲜事,不少人都有自己的社交软件小号,尽力成为一名不愿透露身份的潜水网友。


互联网的私密性和自主性原本让我们的社交账号像没有门牌号的房子,所有人的房屋在外看来相差无几,人与人之间深层次的差异性被短暂地抹去,从而形成一座又一座孤立而又神秘的小岛。


渴望在这些“孤岛”上独居很大程度源于我们对现实生活的疲于应对。不同的社交平台不仅提供了人们和同领域的好友畅所欲言的机会,也提供了能够自我对话的隐秘角落。


但随着社交行为的不断泛化和算法推荐的发展,如今越来越多的社交平台在算法的推动下形成共联的关系。在算法看来,好像我的通讯录好友就必须成为我的抖音好友。但事实上,不懂边界感的算法推送正是导致电子搬家的原因之一。


(网友发表对“推荐给可能认识的人”的看法)


原本强关系的社交圈子也面临着越来越多人的审视和评价,这样的情况与我们原本想要逃避的现实生活并无不同。于是,在算法和评价的围追堵截下,人们不得不在其他的社交平台开辟出新的“住所”。


就像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当多余的目光和恼人的评价如季雨纷纷袭来时,我们能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逃。


逃向何处?对此,不同的人们选择的路径也各不相同。除了电子搬家以外,有人选择完全逃离互联网,选择了媒体斋戒的方式。


不同社交媒体平台的人数激增和类型泛化使得信息的私密性很难得到百分之百的保护,部分人选择远离的方式来规避社交网络可能带来的一切影响。


还有人选择穿上momo的隐形衣,从而融入一大群ID和头像都相同的momo大军中,从而获取足够的隐秘感和安全感。


(小红书的momo们)


电子搬家似乎与这两种方式殊途同归,不一样的地方在于电子搬家更加固守住了用户自己的个性和选择。


这一部分人并不完全拒绝社交网络的存在和意义,而是辗转于不同平台,在不被亲友熟知的地方获取存在感和价值感。


与此同时,由电子搬家还延伸出了一套新的社交关系评价机制:谁拥有我更多社交平台的账户,说明这个人在我心中的分量也更重,更处于我的核心社交圈中。


就像微博不适合被父母知晓,有些私密信息只能公开给最亲密的几个人,有些不可示人的内容只适合自己知道。


在这样的评价机制运作下,真正亲密的好友并不会因为电子搬家而被排除在外,而那些未进入深层社交圈的人便自动被滞留在了隐私圈之外,无法靠近我们最深处的秘密。


(网友的社交圈筛选制度)


电子搬家一方面协调了人际关系的基本互动,另一方面也构建出明显的隐私边界,从而减少隐私暴露的风险。当我们未主动披露生活细节时,其潜台词就是在告诉身边人:我需要一处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地方来安放我的情绪。


电子搬家除了能够减少不必要的社交压力,增强信息隐私度外,还有一个更加深层次的缘由:在高度互联、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我们除了拥有公开和表达的自由之外,也应该获得屏蔽和被暂时遗忘的权利。


(网友谈论社交软件小号的意义)


就算是大e人,也需要自我独处的时间来缝补被生活所敲打出的伤痕。而电子搬家正好给予了我们一个自我整理的机会。这个空间不被亲友打扰,让我们能够从生活的聚光灯下短暂地退出一会儿,重拾精力。


但当某天不速之客不请自到时,社死所带来的精神打击,或许与物理意义上的受伤别无二致。就像有网友形容的一样,这跟在现实生活中裸奔有啥区别?


短暂的电子搬家:在虚拟房间重织社交网络


归根到底,电子搬家指向的是如何处理自己的社交关系,尤其是如何在虚拟空间寻找到社交关系的最优解?


随着现代人社交关系的泛化,我们似乎已经很难找到一个完全隐匿的社交平台来毫无顾忌地抒发情绪和展露自我。乔治·奥威尔在《1984》中所描绘的隐私无处遁形正在变成现实。


朋友圈也好,微博也罢,当各个平台不再是一个充满亲密、信任和温暖的精神家园时,“无家可归”的失落感油然而生,自我身份的丧失感便逐步在越来越多的人弥漫。


加之算法、大数据无时无刻地收集和处理着我们的信息,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得不瞻前顾后,在电子根据地被发现前适应伪装,扮演成原本反感的精致模样。


而电子搬家正是一种试图突破这种困境的解法。没有了身边人的过分关注,抛弃了完美的形象展演,在不被人熟知的隐匿空间里,想emo就emo,想发疯就发疯。当褪去光鲜外表和被迫成熟后,那个不为人知的虚拟房间里才存在着最自由和最纯粹的自我。


不可否认,一味地漂泊和辗转终究难以寻觅到安放吾心的温柔乡,电子搬家终究只是缓兵之计。如今越发严苛和恶意的公共场域中,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被互联网所中伤。


世外桃源并不足以抵御来自数字化生存下的“处处志之”,我们真正更加期待的是能够在电子搬家和线下社交中寻找到一条中间道路。


(社交平台中表现出的恶意现象)


就像电影《Her》中,当男主从虚拟爱恋被迫抽离出来时,他猛地反应过来:“我相信自己,相信内心的感觉,我不会再尝试成为真实的我之外的东西了。”


真正的孤岛永远不会存在,不论微信,还是微博,他们都只不过是暂时寄存自我的平台之一,这些自我的碎片或消极,或积极,都只不过是我们的一部分。


我们真正期盼的是,有一天不论是线下还是线上都可以慢下脚步,不再奔波于完美的社交关系,将更多的精力交还给真诚的接触时,或许才能实现“此心安处是吾乡”。